冼绍祥：中医药发展出现“科研泡沫”，转化医学提供了良好的发展机遇

▲冼绍祥，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院长、珠江学者特聘教授、广东省名中医、学术学科带头人

摘要

【中医药与转化医学有许多相通之处，两者均以人体为研究对象，都具有整体观的医学理念，都强调基础研究与临床实践的密切结合。转化医学的兴起，给中医药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发展机遇。】

转化医学（translationalmedicine）一词1996年首次出现在《柳叶刀》杂志上；2003年时任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院长的泽鲁尼（Zerhouni）教授在NIH路线图计划中提出了转化医学的概念。他认为转化医学是连接基础与临床学科的桥梁，是从实验室到病床边（benchtobedside）以及从病床边到实验室（bedsidetobench）的双向循环式过程（简称B2B）。转化医学的核心在架起一条快速通道，实现基础研究与临床研究的双向转化。

基础研究惊人投入，却没有喜人成果

在传统医学模式中，基础医学与临床医学是相对独立、关系甚少的两个部分，犹如两条平行线，走向一致却无法交汇。基础医学成果层出不穷，却无法满足临床对疾病诊疗的需求；临床经验不断积累，却无法为基础医学指明方向与目标。惊人投入却没有喜人成果，以肿瘤领域为例从1971年至今，美国用于肿瘤防治方面的研究经费高达2000多亿美元，156万篇肿瘤相关的研究论文相继发表，但肿瘤防治效果并未从根本上有所改善。极具前景却没有广泛应用。

2003年发表在《美国医学杂志》的一项研究阐明了那些所谓“极具前景”的基础研究成果在临床实践中的真实结局。研究者检索了1979-1983年间发表于6本顶级基础科学杂志（包括《细胞》、《科学》、《自然》、《生物化学杂志》、《临床研究杂志》和《试验医学杂志》）的文献后发现，共有101篇文献明确声称其研究成果在疾病防治方面具有重大临床应用前景。然而在这些文献发表20年之后，仅有27项基础研究成果发表了相关的随机对照试验（RCT）结果，其中19项RCT结果为阳性；在5项目前被批准用于临床的基础研究成果中，仅有1项获得了广泛的临床应用，这种情况令人深深地开始反思！因此转化医学应运而生，迅速成为目前医学研究主流方向之一。

许多学者甚至认为中医药本身就是转化医学

近年来中医药发展也出现了一些不良倾向，违背中医药特点，表现为注重各种动物实验的科研，热衷于发表各类论文，至于研究结果是否有用，是否有助于临床疗效提高，有助于中医药事业发展，这些一概不理，被一些老中医批评为“科研泡沫”。

中医药是中华民族在与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不断“从临床中来，到临床中去”而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中医学的发生和发展一直未曾脱离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轨道，在“临床—理论—临床”这个循环往复、不断提升，在这循环中临床是核心，理论是临床经验总结的上升，这种中医学发展模式与转化医学具有相同的理念和运行轨迹，与转化医学有着天然的联系，因此可以说中医药是一种基于中国传统医学理论的朴素的转化医学，许多学者甚至认为中医药本身就是转化医学。

中医药与转化医学有许多相通之处，两者均以人体为研究对象，都具有整体观的医学理念，都强调基础研究与临床实践的密切结合。转化医学的兴起，给中医药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发展机遇。虽然如此，但是我们要清醒认识到，在当前医学迅速发展的时代，以往的临床经验总结模式，已经很难产生新的成果。基于转化医学理念，开展中医临床研究，从科学规范的临床研究中获得的结论，才能成为新的成果来源。

目前开展中医临床研究只局限于少部分大型医院

目前开展中医临床研究只局限于少部分大型医院，众多医疗机构和同行没有充分认识临床研究的重要性，没有主动参与中医临床研究工作，需要引起大家重视，加深对中医临床研究的认识。

中医临床研究则主要是以人体为研究对象，揭示生命运动健康和疾病变化的规律，探索有效防治疾病、促进人群健康的方法、手段和技术的实践活动。医学科学研究的对象主要是人，研究的成果最终也要应用到人身上。中医临床医学研究的对象是“人”而不是“物”，所以在研究过程中应优先考虑到病人的利益以及相关伦理道德的问题，任何违背这一原则所开展的研究都是不道德的。

在临床研究中，有些诊断、治疗或预防措施对人体可能会产生某些未知的损害或具有潜在的危险，因此在临床研究方案的设计和具体实施的过程中，必须把科学性与伦理学的要求结合起来考虑，必须充分认识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预先采取相应的措施，以保障研究对象的安全和权益。

中医临床研究必须有严密的科研设计，同时由于临床医学研究的对象和目的的特殊性，决定了中医临床医学研究实施过程中的复杂性和难度，因而严密的科研设计对于临床医学研究来说尤为重要。只有应用科学严谨的科研设计方案，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研究过程中的偏倚和误差，提高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和真实性。对照、随机、盲法和重复应该成为严密科研设计的指导原则。

中医临床实践中的新发现、所遇到的新问题为中医临床研究提出了假说，而无论是来源于动物实验还是临床观察中的发现，又都必须通过中医临床研究加以验证，同时中医临床医学研究提高了中医药临床诊疗水平。

中医的研究，尤其是临床研究仍存在不少问题

近年来中医临床研究开展项目不少，但也存在一些问题，传统中医研究方法注重于宏观性、整体性和直观性，因而形成了宏观描述较多而精确量化较少，综合推理较多而分析较少，直观观察较多而实验研究较少。中医的研究，尤其是临床研究仍存在不少问题。

首先是在许多中医临床研究，有的研究方案设计不够严谨，实验组与对照组缺乏可比性；研究对象缺乏严格的限制标准或没有足够的数量；观察指标不明确；或者仅仅是无对照的描述性研究；数据处理时统计学方法运用不正确；在分析结果时往往自觉、不自觉地掺杂着观察者的主观成分，所有这些都大大影响了研究结论的可靠性，难以反映受试方药的真实效应，或者严重削弱了论证强度。只有严谨的研究设计方案和严格按照设计方案来开展临床研究，才能保证中医临床研究的规范化和提高研究结论的真实性。

其次是中医临床研究结论的“可重复性”不强，许多医生混淆了“临床治疗”和“临床研究”的不同，使临床研究缺乏严格科学的设计有关，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中医研究成果的应用和推广。临床治疗中强调辨证施治及治疗的“个体化”是十分必要，但临床研究中对研究因素的控制却是研究结论可重复性的基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随着现代临床研究技术的引进和应用，充分应用临床流行病学方法、循证医学方法、数理统计方法和计算机科学方法，结合中医学理论体系的自身特点和其防病治病的独特方法，扬长避短，结合转化医学理念，更好地开展中医临床研究工作，以提高临床疗效，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